第20章 世上竟有比你还老的妖怪-《与凤行(全二册)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沈璃在他背后看得目瞪口呆:“我征战沙场多年,却不知一个名号竟能将对方吓成这样。你这名号,果然威风啊。”

    “威风又如何,先前该起作用的时候,我却没来得及赶到,致使你伤得……”行止一句话淡漠中略带隐恨,他话没说完,兀自把后半句咽了下去。沈璃那本是一句玩笑话,哪承想却勾出行止这么一句,听得她微微怔神。

    她隐约觉得,自她受伤以来,行止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,这样的话,换作先前,他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吧。

    沈璃无言,院子里静默了半晌,行止问道:“我的身份……你先前便已经知道了?”

    沈璃微微一怔,打哑谜一样说道:“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知道了嘛。”

    行止静默。

    有些话双方心知肚明是一回事,挑明了说出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    行止如今再扮不了那个平凡的渔夫,而沈璃也不再是那个寄宿在“渔夫”家的沈璃,他们一个是天外天的行止神君,一个是魔界的碧苍王,沈璃担负的是守护魔界的责任,而行止的生死更是关系着三界安危。如今苻生的追兵已来,他们也该从那场梦里醒过来,是时候面对别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“我现今身体已好得差不多,只是法力尚未恢复,在人界待着也不是办法,劳烦神君改日将我送回魔界吧。”

    行止看也没看她,一口拒绝:“不送。”

    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听得沈璃一愣:“为何?”

    行止像耍起了赖皮一般,一边往屋子里走,一边道:“不想送,王爷若有本事,自己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沈璃微怒:“我这个样子,你让我自己怎么回去!”她现在连魔界入口在哪儿都探察不了,更别说腾云驾雾,穿梭于两界缝隙之中了,“你这是在为难我!”

    行止一笑:“王爷看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沈璃一默,深吸一口气道:“我想回魔界,第一,如今事态纷乱,且不说魔界外忧内患,天界最近气氛也是紧张得很吧,天界和魔界正是加强联系的时候,我这副身子回去虽做不了什么实事,但与拂容君的婚约还在,此时办了婚礼,必定能稍稍消释一下两界间的嫌隙,对双方都是件好事;第二,魔界或许有恢复我法力与五感的法子,总好过在这里干耗……”

    “第一,取消了。”行止倒了一杯茶,轻声道,“碧苍王与拂容君的婚约取消了。”

    沈璃愣住:“什……等等!为什么!”在她拼命想逃婚的时候,他们被死死绑在一起,但当沈璃终于看开了、想通了时,这人竟告诉她,她与拂容君的婚约……取消了?

    “三界皆知碧苍王沈璃战死。”行止淡淡道,“天君的孙子如何能与一个死人联姻,所以,你们的婚约取消了,这也是得了天君与魔君首肯的。”

    沈璃呆了一瞬,不知为何,脱口道:“拂容君那家伙必定把嘴都笑烂了。”

    行止抿了口茶,摇了摇头:“不,他先前听闻墨方死了,伤心欲绝,好似绝食了两三天,后又听闻墨方乃是叛将奸细,他更是神伤,就差哭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墨方的名字,沈璃眉目也是一沉,可行止没有给她太多细想的时间,他又道:“第二,恢复法力与五感的法子,我知晓。且此法就在人界,我本打算待你身体再好一些再告诉你,不过你既然如此心急,我先与你说了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沈璃心头一喜:“当真?”她对于如今法力全失五感不畅的现状虽没抱怨过什么,但心底却是极希望能尽早恢复,毕竟碧苍王一身骄傲尽缚于术法武力之上,若没有它们,沈璃便不大像沈璃了。

    “由此处向北,过了北海,绕过一片冰雪平原,自会见到一座大雪山,有一大妖居于其中,她那儿有许多稀罕物事供人买卖,东西或比天界更多。在那处或许能寻得令你恢复法力与五感的方法或药物。”

    沈璃眼睛一亮:“如此,或许还可寻到一杆称手的枪!”

    行止一怔,忽然轻咳了两声,好似想到了什么尴尬的事。“这倒不用寻,你那断枪,我已帮你接好了。只是我将它放置于天外天,待你伤好之后,我便带你去取。”

    她的断枪被行止接好了?

    乍一听这没什么奇怪,但仔细想想,此事实在奇怪,她是魔界的王爷,照理说,她死后的东西不是应该交由魔界保管吗?为何行止会得到那两截断枪,而且还重新接好,放置在天外天?她的枪常年受魔气熏陶,又杀人无数,煞气逼人,与行止那一身神气应该相冲才对。若是行止接好这枪,岂不是大损他的身体?这点暂且不论,便说他接好枪后放在天外天,魔君怎会允许?

    外人不清楚,沈璃心里却是明白的,对魔君来说,公事上她是碧苍王,私底下她是魔君的弟子,亦像魔君的女儿,自己孩子的“遗物”,魔君怎会轻易给人。

    沈璃眉一皱,狐疑地打量行止。行止扭过头去:“休息两日,我便带你北上。”说着他起身便要走。

    “喂,等一下。”沈璃唤住他,“你身上……是不是有伤?”

    行止回头笑了笑:“我能受什么伤呢?”

    对啊,他是那么厉害的神明,他怎么会受伤……

    漆黑的房间中,一人静静立着,宽大的衣袍几乎遮住了他的脸。“神行止……”他呢喃,“计划还未成,他出现得太早了。”他侧过头,目光阴冷地看着一旁的黑衣青年。“少主,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?”

    墨方只冷冷道:“别的都行,唯独沈璃不能动。”

    苻生嘲讽一笑:“少主这份仁慈,为何不在逃出魔都的时候用上!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,有将军想将你从魔人手里‘救’出来,是你用剑在暗中杀了他!彼时你为何没有这般仁慈!”

    墨方静静闭上眼。苻生继续道:“沈璃不能动。你明知凤火珠是计划当中不可或缺的东西,却还将她放走!少主啊少主,儿女私情,当真迷了你的眼吗?这数百年的付出,便如此葬送在那一个沈璃身上?若主上知晓,必定极为痛心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找到替代之物。”墨方沉默了许久后,道,“你此次欲北上去那金蛇大妖处,我听闻她那儿有许多奇珍异宝,我自会去寻,若能找到替代凤火珠之物,你便不可再动沈璃。”

    苻生冷笑:“若寻得到,我自是不会再动沈璃。”

    墨方颔首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苻生静静坐了一会儿,忽有人来报:“大人,捉来的那一百个人类被喂过丹药后,其中的九十五个死了,剩余五人中,有三个完全成了魔人,还有两个陷入昏迷。”

    “残次品,杀。”苻生挥了挥手,将来人打发走,他想了一会儿,又道,“把从行止手里逃出来的那几个人也拿去喂丹药。他们习过法术,若是成了,应当更为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是,大人,还有一事,那北海三王子似已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吐露了。”

    苻生点头:“如此,便将其内丹剖取出来,与另外两物放在一起,好生保管。”

    寒风呼啸,一扇巨大的石门嵌在山谷之间,将上山的路全部封死,许多人等在山门前,或闭目养神,或三五成群轻声交谈。

    “冷吗?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呢?”沈璃扒下行止给她披上的狐裘披风,放到行止怀里,“你且自己披着吧。我觉得这温度刚好。”

    沈璃这话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。来这大雪山做买卖的人,谁不是有点修为在身,有的是独霸一方的妖怪,有的是修仙门派的高手,他们的身体自是比寻常人强百倍,但此处寒冷与别处并不相同,风雪中似带了几分法力,扎人骨骼,便是法障也挡不住,在此处不用外物避寒,确实也太招眼了些。

    行止拿着狐裘,不客气地披上,沈璃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,她望着前面巨大的石门问道:“不是说天黑便会开门吗?这太阳早就落山不知多久了,怎么还不放人进去?”

    行止看了看天色:“大概是主人……忘了吧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火光在石门上自动点亮,石门“吱呀”一响,向里打开,内里阶梯步步向上,道路两旁的火把皆是自动点亮,人们慢慢往里面拥去。长长的山道一眼望不到头,沈璃一挑眉:“这雪山金蛇妖是什么来头,架子端得这么高。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?”

    行止一笑:“那只能说明你不喜宝物买卖。”行止道,“此妖的岁数或许比我更大一些,你跟着她摆的这些排场走,便当是尊敬长辈吧。”

    沈璃有几分诧异:“比你还老?竟是上古时候的妖!”

    行止听得沈璃前面那四个字,身子一僵,微微转过头来,眉头微蹙,盯了沈璃的脸半晌。沈璃被他看得毛骨悚然,也往后看了看,最后确认行止是在盯她之后,刚想问他怎么了,恍然反应过来,自己方才是不是脱口而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……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沈璃琢磨了一会儿安慰道,“我觉着,没有哪个和你一样年纪的人能长得像你一样……”这话好像也不对……沈璃挠了挠头,让她放狠话吓杀手她在行,但安慰人这一事,她做起来确实有点力不从心。“我是说……其实你的年龄,你不说,没人看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看见行止眉梢一动,沈璃扶额叹息:“好吧,对不起,我说错话了。”果然安慰人这种事一点也不适合她啊!

    “你介意吗?”

    行止注视了她许久之后,才淡淡问道。

    沈璃忙摆手:“不介意,当然不介意。”她一抬头,却对上了行止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眼,微微弯起的眼睛弧度,映着跳跃火光的灵动双眸,直笑得沈璃心口一颤,心跳有几分紊乱。

    行止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:“山路太长,你伤才好,不宜登山,我背你上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伸出手,沈璃愣了许久,猛地回过神来,她微微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。“这……这怎么行。这点路我自己走便是。”

    像是料到她会拒绝一样,行止的手更往前递了几分。“那我牵着你。”没等沈璃摇头,行止手一抓,径直将沈璃的手纳入掌心,也没看她第二眼,一副自然极了的模样。

    沈璃从初始的惊讶到怔怔,可她再想抽出手哪儿有那么容易,行止便像是在两人的手掌心施了法术一样,让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。她只有看着他的背影,跟着他的脚步,一步一步向上。他的发丝随着走动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,沈璃觉得,自己眼前这个行止约莫不是以前那个行止吧。

    这样的行止,让她还怎么与他划清界限啊……

    登上山顶,风雪更盛,来做交易的人们皆随着火把的指引,进了一个像宫殿一般的大殿之中,沈璃本也随着人潮走,行止的手却一紧,他指了指一旁杂草丛生的小路:“我们走这边。”

    行止说得准没错,沈璃依言而去,果然,踏上小路不过行了两步,眼前的景色霎时流转,这冰雪封天的大殿顶上竟然出现了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泊,而湖中央有一座极为秀丽的阁楼静静矗立,楼旁种着桃柳树,景色美得有几分妖异,如同幻境。

    “噗噗”两声响动,沈璃低头一看,只见一个小女孩从地里奋力爬了出来,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,一条极小的尾巴在她背后来回晃动。“前方是主人居所,闲人不可擅入!”

    “劳烦通报,行止君来访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望了行止许久,倏地浑身一僵,双眼泛出青光,声音一变,宛如妖媚女子:“哟,这是什么风把神君给吹来了。”

    沈璃被这小女孩的变化吓得一惊,起了些戒备之心,行止回头看她,安抚道:“无妨,是通魂术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,神君竟还带了个俏姑娘来,快请进快请进。”言罢,小女孩手一挥,一条泛着幽蓝光芒的通道自行止脚下延伸到湖中央。沈璃奇怪:“这金蛇大妖竟是个女子?”她一边问着,一边踏上那幽蓝的光芒,只觉周围场景瞬息一转,眨眼间,他们便到了湖中央。

    “为何不能是女子呢?”柔软的声音在沈璃耳畔响起,沈璃微惊,转头一看,一名身着艳丽的红色襦裙、手执团扇的妖艳女子已站在自己身后,她笑眯眯地看着沈璃,“奴家金娘子,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沈璃不喜与初见之人离得太近,稍稍往后退了一步,金娘子一笑,身子飘似的移到行止身边。“神君带的这姑娘戒备心好重啊。”

    行止亦是一笑:“在金娘子面前,自是不能放松戒备。”

    “神君好坏,怎能这样说奴家,外面天冷,咱们进屋细说吧。”言罢,金娘子转身进屋。行止也欲跟随,却被沈璃拽住了手,她眉头紧皱:“此人当真没有问题?”

    行止琢磨了一下沈璃话中的意思,笑问:“你问的是哪方面的问题?”

    沈璃正经地回答:“她会不会媚术之类的术法……”

    行止闻言,埋下头,竟像是控制不住一般笑了起来,他拍了拍沈璃的脑袋:“安心,我不会被勾走的。”这话太过亲密,听得沈璃脸颊微红,行止捉住沈璃的一缕头发捻了捻,呢喃道:“倒是……若她会媚术,要担心的人,只怕会换成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小楼之中,虽没摆放火盆取暖,但屋里的温度与屋外的温度简直是两重天。行止取下狐裘,让一旁来服侍的小女孩拿走。金娘子已在桌旁坐下,桌上摆了一个棋局,她对沈璃招了招手:“姑娘可愿陪奴家下一盘棋?”

    “抱歉,沈璃棋技浅薄,不献丑了。”

    金娘子一噘嘴:“好吧好吧,那神君来。”行止一笑,却没有动,金娘子将棋子搁下。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说吧,神君这是有什么麻烦?连自己都解决不了,要来找奴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金娘子可有法子将她治好?”

    “俏姑娘病了?”金娘子缓步走到沈璃面前,她上下打量了沈璃一眼,“嗯,气息虚弱,前段时间必定受过重伤,但是这伤势已经恢复,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。神君要我治什么?”

    “她法力未恢复,且五感时不时便会消失。”

    “哦?这倒是奇事。”金娘子笑道,“来,姑娘,伸出手让奴家把把脉。”

    沈璃依言伸出手,金娘子翻起沈璃的袖子,可当她看见沈璃手腕上狰狞的伤疤之时,她微微一怔:“这……竟伤成这样!”金娘子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些皱巴巴的皮肉,可刚一碰,她的手指便缩了回去。“姑娘的皮肤竟如此灼热。”

    很……烫吗?

    这些日子行止没少接触她,每一次都面不改色,她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只是比寻常热一点,不再如之前那般灼热了,没想到还是……会灼痛人啊。那行止……

    正想着,金娘子手里凝出了一团白气,她这时才敢摸了摸沈璃的手腕。“不疼不疼,娘子给你吹吹。”一副哄小孩的架势。

    这女妖……是在调戏她吗?

    沈璃嘴角一抽:“多谢,已经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金娘子这才认真把起脉来,沈璃只觉一股极细的气息自手腕处钻进体内,顺着经络,慢慢走遍全身,而在做正事时,金娘子还不忘噘嘴抱怨:“多年不见,神君倒是比起从前没用了许多啊,连个人也护不好。姑娘家伤成这样,也不见你心疼心疼,当真是薄情寡义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